一早來到熙熙攘攘的東京車站,搭上前往北陸的新幹線,告別窗外魚貫的人群,對於這次的目的地—金澤,有著很多美好的想像:三大名園兼六園、世界最美的車站金澤車站等,最令人引領期盼的,即是拜訪玻璃作家辻和美。
第一次見到辻和美的作品,就再也忘不了。
一般用於玻璃的形容詞「透明」,不會是第一個出現在腦中的詞彙。辻和美的玻璃作品透過各自的顏色,輕柔的、纏綣地訴說著話語。每一只都擁有自己的個性,靜靜聆聽。
出身金澤,小時候修習日本畫,喜歡繪畫的她在金澤大學學的是平面設計。畢業後為了師事花窗藝術家老師義大利籍藝術家Narcissus Quagliata(註1),遠渡美國舊金山。也在那時,辻和美進入了加州大學,正式與玻璃結緣。
八零年代的美國正值Studio Glass Movement運動熱潮,純藝術的玻璃創作市場蓬勃,好像也成了創作者的正確答案。到1989年返日,踏上家鄉土地的辻和美,反而一時失去了方向。
就在那個時候,金澤開設了卯辰山工藝工房—一座以培育各領域,像是陶藝、金屬、玻璃、染色等工藝家的機構,辻和美受到以前老師的邀約,擔任玻璃領域的負責人。
白天工作、晚上創作,完全沈浸在玻璃世界的她,作品卻無法被日本的客人所理解。西方藝術觀念與日本傳統美學、純藝術與工藝之間的界線,太多衝突與看不見的藩籬,那是一段自我掙扎的時光。
漸漸地,辻和美開始接到製作玻璃器皿的邀約。當創作完成的玻璃器皿,交到對方手上時,剎時,答案似乎再明顯不過。
1999年,當日本的餐桌上是以「和食器」為主的年代,辻和美成立了自己的工房factory zommer。如何在漆碗、白磁、燒締等陶器當中,讓玻璃巧妙地、無違和感地融入呢?
她於是開始創作一系列非透明的玻璃作品。在玻璃表面切割、以釉藥彩繪等發展出豐富的圖案、紋樣,款式高達300種以上,一舉打破玻璃在大家心中的刻板印象,也同時將自己從去的矛盾裡釋放出來。
在堅硬無比的玻璃上切割,是一件相當困難的工程。不熟練的新手,抓不準下刀的力道,失敗是家常便飯。精準切割出的每一個間隔與線條,是長年的功力累積。
心愛的毛孩子家人聚精會神的凝視著工房的一切,給予辻和美最大的支持
辻和美的作品種類分成:日常生活的Standard系列、以及依展覽主題創作的Limited系列。
這幾年,辻和美慢慢體會到,在杯子上也可以表現出屬於自己的藝術與哲學。
「生活」與「活著」像臍帶一樣緊緊繫著。有活著,才能生活;會生活,才稱得上活著。對辻和美來說,活著與生活並無分別,也同等重要。
用自己的雙手、技術、累積的經驗,頂著高溫燙傷的風險,長年在熱騰騰的工作室裡,從窯裡取出紅通通的一團火球,再用自己的力量,變身成一只只玻璃器皿。
「使用者每天每天的用,我的心意一定可以漸漸地、深深地浸透到他們的身體裡、生活裡吧。雖然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力量,卻是無可取代的。我是這麼相信著。」
她堅定的說。
撐起色彩鮮豔飽和的玻璃作品,是在高溫環境的不停奮鬥
每年,辻和美會用破損Standard系列、製作過程剩餘的材料,一起熔化,再進行創作,這樣的方式呈現出來的是深邃卻又透徹的藍,美的令人醉心。
在創作之外,辻和美並積極地希望能帶給故鄉金澤更多的活力。充滿行動力的她,2016年在距離金澤21世紀美術館徒步10分鐘的街上,『factory zoomer/gallery』開幕了。
以展覽為主軸的藝廊空間,有著寬敞的玻璃窗,走過,就能欣賞一幅美麗的風景。主展場旁的小展間裡,可以看到辻和美的經典之作。想要創造一個客人與店員可以一邊欣賞展覽、一邊對話的空間,辻和美本人也常在週末時駐店,交流,是創作者持續下去的原動力。
另外,因為偶而會帶愛犬沿著犀川散步,而深深喜歡上犀川這一區的舒適感,於是也決定在這裡開店。
現在,犀川邊有一幢潔淨白色的小屋,推開白色鐵門,清爽的咖啡香迎來,複合式店鋪『factory zoomer/shop』是金澤的人氣小店。
一樓提供給客人休憩的場所、提供咖啡輕食以及季節菜單,使用的道具只要是玻璃部分,都是辻和美的作品,同時陳列著辻和美select的作家作品,有安藤雅信、井山三希子等人,也有嚴選的食物類商品以及選書。
坐在木製餐椅上,點上一杯咖啡,犀川旁的悠閒,如此美好。
從一樓窄窄的樓梯往上,好像是來到另一個秘密基地。
二樓是小型選物店,豐富選品讓人流連忘返,不定期舉辦的展覽也都是難得一見的知名品牌,像是人氣時尚品牌 Arts & Science, ANTIPAST, 百草等,非常值得一逛。
「以玻璃為中心的生活,可以搭配一些什麼呢?」這樣的想法,成了辻和美選品的概念。
日本的歷史洪流中,金澤一直以來都是傳統日本美學的代表性都市。身為九谷燒、金箔、加賀友禪等傳統工藝的發祥地,金澤的多樣性面貌與文化底蘊之深,無以言喻。在這樣的古都出生、成長的人們,審美水準也相較嚴格。
所謂的「好」,不僅需要達到金澤人的標準,需要對的起自己,相當程度下也需背負「來自金澤」的形象使命。「從我自身的努力開始,能夠帶給金澤,我的故鄉更多的刺激與生命力,是我最大的期望,也是我創作的起點。」辻和美說。
最終的最終,希望能夠找到玻璃創作的意義,不僅是帶給自己,帶給金澤,也是帶給日本,以及這個世界。相信辻和美的創作人生,才正開始發光發熱。
註1: Narcissus Quagliata為創作高雄捷運美麗島站「光之穹頂」之藝術家。
採訪編輯:黛安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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